“怨言之罪可免,触及陛下讳字之罪,岂能以三十鞭过之?”孙邵说道。
“陛下名中讳字,早些年无人不用。小吏粗鄙,无知而用,有何不能理解?”徐庶说道。
“这~”
孙邵看向榻上刘备,说道:“今下之事,还请陛下开口!”
愤怒消散的刘备,其脸色如常,问道:“不知仲邈、孔明,有何见解?”
“禀陛下,两汉以来,天子之名可避,亦可不避。”
诸葛亮持扇拱手,说道:“如中汉孝明皇帝庄,其臣班固修史时,曾将老庄之术,后改老严之术。然项庄、庄子等字未有避讳。陛下继位以来,未有下诏,细规姓名避讳之事。”
“陛下欲按旧制惩唐侃,可行;然欲法而言,陛下不可因讳字而治唐侃死罪。今请陛下三思而行,不可因怒而为之。”
霍峻起身而拜,说道:“禀陛下,昔前汉时,孝昭皇帝弗(刘弗陵)继位,因旧名‘陵’难以避讳,故去陵,而留弗(刘弗)。故而两汉以来,避讳与否,看天子之心意。”
顿了顿,霍峻说道:“臣有闻子产刻法于鼎,管而告之于民,百姓方知法而守。峻读古之典籍,窃以为法无明文,不得惩之。今唐侃之事,望陛下三思。”
两汉避讳皇帝姓名之事,或有执行,或没规定。不管是刘弗陵改为刘弗,或是刘庄避讳庄字,都是看皇帝喜好。
正儿八经所避讳的皇帝名,多是在官方层次上,如秀才改茂才,庄侯改壮侯,亦或彻侯改通侯。
刘备望着堂中诸卿,已是明白众人之意,无奈而笑,问道:“备字所用频繁否?”
“频繁!”
诸葛亮拱手道:“臣偶时书令,常有用之,但察觉之后,常有改用他字。”
“陛下讳字多有用于军中,臣有令将士改用他字。”霍峻答道。
“算了!”
刘备叹了口气,说道:“朕姓名仅二字,学不了昭帝。不如学明帝,日后奏疏诏令,备字不禁,及有姓名连同者,方坐罪论处。”
“陛下不可不避!”
孙邵蹙眉说道:“陛下之名,常可代称。今不可不避,陛下不如改名。”
刘备差点没被气到,说道:“朕患疾病,旦夕将亡。今让朕改名,岂有此理?”
“臣知罪!”孙邵尴尬道。
“陛下仁德,今为便名,不如创字。我汉是为火德,陛下不如以火为旁,加于名旁。日后之君,多用僻字,以免令臣民不便。”霍峻说道。
杨仪当即反对,说道:“陛下为万乘之尊,岂能为利臣民,而改己名。今当用他字代之,而后治唐侃之罪。”
见众人从案件上讨论到自己名字,刘备说道:“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。朕治南土以来,常北伐用兵,深感无功德与百姓。今岂能因一人之名而累天下百姓,且如仲邈之言,加火于备侧。”
说着,刘备叹了口气,说道:“避讳之事,当是朕登基以来,最后一件利民之事。”
“陛下,唐侃之案当请陛下发令!”徐庶拱手道。
刘备沉吟少许,说道:“今拜徐庶为御史大夫,执掌御史台。派吏西巡,严查都安县长渎职一案。唐侃死罪可免,活罪难赦,鞭三十以为记罪。而后考其功绩,酌情录用为官。”
“陛下仁德!”众人呼喊道。
第571章 黄鹄台托孤
章武六年,三月。
深夜时分,正值早春,雨水淅淅沥沥,如细针,如牛毛,从天空中飘落下来。
“哒!”
雨水顺着屋檐滴落而下,青石板上的积水池荡漾起了涟漪。
“啪!”
脚步急匆匆踏入积水池,池中积水猛地溅起,水花或弄湿来人的靴子,或向四面溅起。
“砰砰~”
被雨水淋湿的霍弋,用拳指急促叩门,喊道:“大人,黄鹄台来使!”
屋内,霍峻声音沉闷传来,问道:“何事?”
霍弋隔着房门,着急说道:“陛下病情转急,令大人与诸卿入宫,受承遗命!”
“嗯?”
屋内惊呼了声,未过多久侍女打开了屋门,迎霍弋入屋。
却见霍峻正在侍女的服侍下穿衣,而床榻上的女子为避嫌,则隔着帷帐,身躯被锦被所紧裹。
“伯先,今陛下黄鹄台内情形何如?”霍峻穿起外袍,问道。
霍弋低着头,拱手说道:“陛下病入膏肓,杜医师束手无策。今下之时,赵将军率兵封锁黄鹄台,王侍中持诏入殿受命。皇后、太子、诸皇子已至宫阙,而后陛下令诸侍从诏诸公入宫。”
“其言语间多急,以台内情形观之,陛下召大人及诸卿入宫,当是欲颁遗诏,令太子继位,委辅政之臣。”
“太子当下何如?”霍峻系上腰带,问道。